“其实你爹在最后的几年,总是跟我说”
毕氏靠着枕头,在榻上半躺着,指着桌边的点心,“把那玫瑰糕给我!”
“父亲说什么?”
李景隆瞅着毕氏,老太太装病的功夫好像还挺真的,脸色枯黄。
“他说”毕氏吃着玫瑰糕,低声道,“想带着咱们全家回淮西老家,每天种田种菜,做个寻常的富家翁,了却余生!”
李景隆想想,以他老子李文忠那种性子,这话还真不是假话。
“可他知道,我也知道,这话也就是说说罢了!”
毕氏又道,“已是位极人臣,又受养育之恩。退隐江湖,就等于不忠不孝!又有陷君父不义之嫌!”
说着,她重重的叹了口气,“其实早些年,最上面那位,是真没的说!可后来皇后一走,谁知竟跟变了个人似的,整日疑神疑鬼,对谁都藏了三分的防备!”
“你爹权柄最重之时,武掌五军都督府,文掌国子监”
毕氏再次长叹,“可那几年,我从没在你父亲的脸上见过笑脸。”
说到此处,她转头看向李景隆,“我倒不是说咱们有怨,从做人的角度说,别人可以有怨,咱家是万万不能有怨的。没有人家,焉有你父,如何有你?而且咱家如今这份家业,几辈子人都吃喝不愁,又有世袭罔替的公爵”
忽的,毕氏抓着李景隆的手,正色道,“只要你不造反谋逆,没人能把你如何!”
猛的,李景隆心中一慌,干笑道,“母亲,您说的什么话,够吓人的!”
毕氏却看着李景隆的眼睛,“最近这段时日,最上面那位,对你两个弟弟格外的好!不但经常亲自考察功课,甚至连在宫中读书时的饮食茶点,都要亲自过问!甚至时常对着大臣们,夸奖你两个弟弟!”
这话的信息量,委实有些大。
想了片刻,李景隆低声道,“母亲,儿子知道了!您放心,从今日起,儿子就在府中守着您,外边朝堂上的事,不掺和了!咱们就关起门来,过咱家的小日子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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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母亲的房中出来,李景隆沿着游廊朝前院走去。
不知为何,他此刻的心情竟然格外的轻松。
人都是这样,在没下定某种决心之前总是患得患失。而一旦确立了目标,反而意志会坚定起来。
“爷!”
他刚走到前院,就见二管家李二的胯胯骨先行一步,凑到他身前。
“说!”
院落之中,已有仆人开始摆着酒席,李景隆信手抓了一块小酥肉放在口中。
“知道您回来了,三千营还有金吾卫之中,咱家的旧部将佐,都递了帖子,要拜见您!”
闻,李景隆皱眉,“帖子收了,人我一概不见!就说我在路上感了风寒不!”他想了想,正色道,“母亲病了,我这些日子都要在家里侍奉,没时间见!”
“是!”
李二眼珠左右平移,“那,礼?”
“不收!”
李景隆正色道,“不管谁的礼,一概都不收!”
说着,他又交待道,“天下第一楼,华清池,莲花大药房,天下第一街那边,还有咱家其他产业的账房管事,没有召唤,也不能随便登门。”
“明白!”
李景隆还要再说,余光忽瞥见一个人。
就见邓镇一身常服,正站在前院的正门处,笑呵呵的望着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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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哥!”
李景隆赶紧上前,拱手道,“您怎么来了?”
“来蹭饭呀!”
邓镇上下打量一番李景隆,“咋,不欢迎?”
“我求都求不来呢!”
李景隆笑笑,“嫂子呢?”
“没来,她这几年始终病病殃殃,不大愿意出门!”
邓镇含糊的应付一声,眼神之中微有愠色。
这一神色被李景隆捕捉到,低声道,“韩国公如今在京中,可是嫂子跟娘家那边?”
“你别管了!”邓镇摆手,叹息一声。
而后又摇头道,“我这性子呀,当断不断哎,前几年你提醒我那回,我要是直接哪有这么多破事!”
“大哥!”李景隆犹豫片刻,正色道,“你突然被调回来了,我也突然被调回来了,韩国公也突然回京了。”
邓镇猛的抬头,对上李景隆的目光,“你的意思?”
“我啥意思?”